人的生命,在还没有寻得永恒、进入永恒之前,是不断的轮回于生死的。那么,人不断的来出生,是否带有某种目的?例如不时的修正自己、改变自己,使生命越来越完美、人格越来越成熟?生和死是重复的,每一生所经历过的事情,也有一些可能是重复的,那么前世做错了的,当今世再面临那件事情时,是否不会再做错了?
“我在十七岁左右的时候,常在想:我为什么会出生?我出生为人,有什么目的吗?我应该有所抱负,我要改变贫穷的家庭,这是我这世生为人的目的,不然,我怎么不出生在别的家庭,而要出生在这个贫穷的家庭?”
“接触到佛教,了解佛法之后,我的目的有了改变。我觉得我的目的应该是成佛——应该是回到生命的原点上。所以,我要修行,我这世来出生,是要继续前世的修行。等修而有成,我要拯救人类,度化众生,这是我来的目的。”
其实,认为自己这世出生为人,含有某种目的,这是源于无明的执见,更是一种我慢。自己觉得,自己带有某种使命,无形中便会有不是别人能做得到的意味,这不是‘慢’吗?我们看,一些宗教教主或传教者,有不少都带有这种执见和我慢,认为他是神的使者,他的使命是来拯救人类;一些民间所信仰的神明,更常表露这种意味。说穿了,这都是源于不知生命真相、不解诸法实相所产生的执见和我慢所形成的。
也就是说,这是源于对诸法的“实在感”而产生的。由于执著了一切法——例如生命、人生、痛苦、快乐……等等是实在的,才会有要改变什么、追求什么的念头,才会有目的、意义、价值的观念,并且预设了高人一等的目的,令自己去进行,从而觉得自已的生命活得有意义、活得有价值,难道说这其中没有执见和我慢吗?
人类的出生,依照佛教理论来说是随业——随前世所造作的业而感报的,这其中有什么目的呢?如果真能带有什么目的来出生,那必然是乘愿而生的圣者了。因此自认为,自己的出生带有什么目的,要拯救人类什么的,其实不过是执见加上我慢而已。
自以为他的目的是在拯救人类的一些宗教使者,他们比一般人更有爱心,对人类社会更有贡献,这应该也值得肯定、值得赞扬的。问题乃在我们是立足于生命的究竟层面来谈,人类心灵的境界大约有三种:一是小我,二是大我,三是无我。小我是物质取向、建立在身体上的;大我则是超越自己的身心,给予他人他物同等的关怀;无我是对我的超越。
为什么要超越“我”呢?因为“我”是假的,真实世界中是没有“我”的。因此,无我是生命的真相,和诸法实相的境界,这才是生命的究竟处。凡夫的生命、心灵是属于小我的,自以为带有使命、要拯救世界的人,是处于大我的境界。这自然很可贵,但由于它的根源是无明、动力的盲目,不符真实,所以批评它。令人惋惜的是:世间的宗教,除了佛教之外,大多数的教境都只停留在大我中,不知大我虽可贵,却非究竟。
那么人的一生还能自由做什么?还能创造自己的一切吗?所以,因为空,才能大有,不空就不能有。虽然是无我、空的,却不妨“我”一下、“有”一下,大作梦中佛事、灭度虚幻众生,佛菩萨不是如此吗?大我的博爱精神是值得赞扬的,拯救人类的意愿也是可佩的,错的是他们的立基点不真实。对多数人来说,人生是必须有目的、有意义与价值的,但要认清楚,这是自己所设定的,不是天赋神职。有此认识,才能免除执见与我慢。
能进入历史中,是否就能改变历史呢?这可能只是一种幻想。而历史为什么要改变呢?要改变历史的心态,更是幻想加上幻想。这都是不解诸法实相,把一切当作实在的错误执见所引生的。实际上,人生如梦,世间如戏,人类历史只是梦幻人生在幻化世间所演出的一场戏,人生已不实,戏剧又怎能真实?
所以,过去了的早已消失,存在的只是概念、文字,如何还要改变它?这不是梦上加梦吗?因此,历史不必改变,不论是好、是坏,是对、是错,都只是梦。况且,早已烟消云散,何必多此一举!只要从现在起,对了便是对了,过去的错已过去,不会再妨碍现在的对。只要从现在起,都是对的,无形中历史便被改变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