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乞讨”的男孩冻醒了谁？

　　沈月明

　　一个10岁娃竟然被父亲凌晨扔在铁路上海站“讨饭”，原因是孩子作业少写被老师投诉了。同样作为一个10岁娃的爸对学生家长的各种抓狂司空见惯，但如此“创意”还是惊到了我。就像很多网友担心的，要是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！

　　网友的评论批评的居多，有的很不客气：“再不争气不是侬的基因传给小人吗？先看看自己是羊绒还是的确良！”但也有表示“理解”的，“完全能体会教熊孩子教到心累想死的心情”。虽然我也知道一个渣娃对父母的刺激远远超出局外人的想象，但我决不同情这个父亲鲁莽甚至疯狂的举动。且不说他这么做很可能导致严重的意外，事情本身已经对孩子的身心造成了实质影响，甚至可能成为终生的心理阴影。就像一个网友说的：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，所有细节会记住一辈子。

　　老实说，这个爸的“虐童”行为，在儿童保护法比较严苛的国家，可能要被判刑了！看过电影《刮痧》，很多虎爸虎妈可以考虑去自首了。

　　其实家长面对“不可救药”的孩子大可不必暴跳如雷，因为孩子的今天刻着你的昨天。有一个事例值得那位爸爸和所有学生家长看一看。媒体报道，上海一位妈妈辅导女儿作业时情绪崩溃，外婆幽幽一句：你也有今天……说完拿出一封26年前她和丈夫写给女儿的信：今天你代数作业十六道题中总计错七道。是的，当时爸爸非常气，气愤的是你对学习不持严谨的态度；气愤的是你不理解爸爸妈妈的一片苦心；气愤的是你为何不争气……

　　网友神评：“苍天饶过谁？”

　　但平心而论，“这一届”的家长，当然也包括“这一届”的儿童，确实要更辛苦一些。在居高不下的教育压力之下，家长辅导孩子气到中风、失手打伤孩子，都是频频可见的新闻，学生不堪重负走极端等的悲剧也经常发生。

　　“赢在起跑线上”虽然持续遭到社会诟病，但家长们都像“上了头”，根本停不下来。如今一个小学生妈妈和闺蜜出去吃个饭，已经是隆重而奢侈的事。前几天我约两个同学吃饭，其中一个说：再过一个月吧，孩子要模拟考了。

　　倒也不是“鸡血”家长非要孩子出人头地，很多人更担心的是孩子不努力会被主流社会抛得太远。毕竟“造导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”时代已经过去，而已经尝过好日子或者知道什么是好日子的家长，希望孩子永远不要再过穷日子、苦日子。而他们能给予的，就是帮他们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，哪怕只是领先半个身位。等子女必须独立前行的一天，至少可以对他们说：爸妈只能帮到这儿了。

　　作为一个四年级学生的家长，我太了解小学生家长们的焦虑和渴望了。曾经立志要做一个“佛系”的家长，但不止一次被同事、朋友“警告”：到了初三，孩子会怪你的！这个“罪名”可就大了，为了跟上时代潮流，像我一样很多人不得不适度“鸡娃”，但跟真正的“鸡血”家长比起来，实在望尘莫及。曾经在一个围棋家长QQ群里被拉进一个“沪上学习交流群”，然后发现这个群里正在热烈讨论哪个课外班好，哪套课外书好，热闹程度竟然远超围棋群。说到底，围棋、钢琴、舞蹈……对“鸡血”家长来说那是随时可以抛弃的“点缀”罢了，语数外才是王道。

　　当然整个社会的教育焦虑从中央到地方政府，全都看在眼里。今年年中，《中共中央 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教学改革全面提高义务教育质量的意见》发布，加强素质教育、纾缓社会焦虑被看作文件的一大亮点。就上海来说，近两年停办各种杯赛，禁止幼升小、小升初笔试等措施，也都在不断尝试为家长和学生减负。而即将出台的公办民办同招和摇号细则，成为当下幼儿园和小学家长们极度关心的事。此举能否有效遏止择校风、“鸡血”风，虽不能说成败在此一役，但风向标的意义将十分巨大。

　　理论上没有家长真的愿意把孩子凌晨放到火车站去“乞讨”让他知耻而后勇；也没有家长天然愿意放弃每个周末去陪课，或者在孩子做作业时血压升高、花容失色。教育环境的改善，是一项巨大的系统工程，需要国家层面的顶层设计，也需要整个社会文化氛围的改变。就像对待一个孩子，急不得，但一定要对未来充满信心。

　　昨晚人们看到火车站“惨剧”威胁后儿子正不紧不慢做作业。他似乎不以为然，反而嬉皮笑脸卖起萌来。其母见之感慨：其实他这样无忧无虑，难道不是我们最应该珍惜的吗？

　　从古至今，悬梁刺股、囊萤映雪，都是值得肯定的进取精神。但也希望每一个智商平平，抑或有一点贪玩、有一点懒惰的孩子，也有从容而幸福的童年，而他们的父母也能保持淡定和尊严。